悔教夫君觅封侯(111)

作者:谢朝朝 阅读记录

姜锦觉得有些新奇。

前世进长安时,她身负未愈的箭伤,因为是谁的夫人才踏进这片土地。然而这一回,来的人不是裴夫人,只是姜锦而已。

心情微妙,脚步却轻快,姜锦和同行人一起在寺馆歇下。

体恤他们舟车劳顿,接风洗尘的宴席都安排在了五日后。

而来慰问的各路使节、皇帝的赏赐等只多不少,算是做足了姿态。

长安城于姜锦而言不算新鲜,对她来说,阴影或许更多些,加上身子还疲倦,她便没凑其他人那走街串巷的热闹。

刘绎主动带着薛然出去了,据说是去哪个坊中找他师父。

姜锦独自呆在寺馆中睡了一会儿,到了傍晚梦醒,恰有小吏来客房敲门,言道有人来找。

她随口问:“来人可自报了名姓?”

小吏点头,答:“有的,那公子说自己姓顾。”

鸿胪寺寺馆外,顾舟回长身鹤立,正在等候,见姜锦的身影出现,他下意识收回了原本漫无边际打量着四周的目光,朝她叉手一礼。

他犹豫了一会儿,似乎是在想该怎么称呼姜锦。

话还未出口,姜锦已然走到了他的身前,她坦然笑笑,与他道:“久等。”

“先前顾公子援手,我还未曾谢过。原想着晚些去拜访,没想到顾公子先来寻我了,”她说:“离宵禁还有些时辰,不若找个茶楼叙一叙。”

姜锦如此坦荡,倒显得他的犹豫十分局促。顾舟回垂了垂眼,道:“好。许久未见……姜姑娘瞧着愈发飒沓了。”

两人就近找了个馆子坐下,你来我往地谈及彼此的近况。

如姜锦所料,顾舟回并不如前世顺遂。

前世裴焕君蛰伏筹谋得太久,直到他的头颅被裴临砍下转了两圈,都还未以这个身份掺和倒谋反之事中来。

而顾舟回蒙他举荐,一路做到了长安县尉。但这一世,裴焕君成了反贼,这前程怕是不会有前世顺当。

顾舟回本人看起来倒依旧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,他捏着茶杯,把荒唐事都一笑而过。

“好在已经在国子监进了两年学,云州来的学子也不止我一人,祭酒公正,我也不曾受什么牵连。”

安慰的话看起来并无必要,姜锦把话茬吞了回去,转而和他继续寒暄些其他有的没的。

天色不早,桌上没摆浓茶,上的那壶是甜酒饮。顾舟回闷着头喝了大半壶,很少抬眸去看姜锦,只在她偶尔咳那两声时,不自觉目露隐忧看向她。

“还未至暑热,风邪入体容易伤寒。鸿胪寺出门往东第三个街口,那里的郎中不错。”顾舟回温声道。

姜锦点头,笑道:“好,多谢顾公子叮嘱。我明早便去抓两幅药,看看长安的郎中医术如何。”

顾舟回垂眼笑笑,他站起身,道:“时候不早了,晚来风凉,在下送姜姑娘回寺馆吧。”

几步路的功夫,转眼就到了。那点甜酒饮连三分醉意都不足以渲染,顾舟回清醒地目送姜锦进了寺馆。

他想提那副被她买下的画,想和她剖白一件事,然而见她愈盛的光华,却没张不开口。

今夜便算了吧,顾舟回想,她还要在长安一段时日,晚些开口,应该也是来得及的。

转身回去后的姜锦,这会儿也正琢磨着他。是有他帮忙,才如此顺利地得知了裴焕君书房画像上女子的身份,才好提前做了准备。

然而他却因为节点的变动,早早失去了助力。他本就无权无势,加之引荐他入学之人都沾上了叛逆的罪名,想来未来的路难走。

这事儿不好办,毕竟直接给他塞钱打点什么的,怎么看都不像回馈而像羞辱。

姜锦抱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,也没琢磨出个名堂。

她叹了口气,望了望窗外浓郁的夜色,正想着薛然怎么还没被带回来,她所宿客房没被带拢的房门,忽而就被人闯开了。

是薛然。

他竟肿着桃核似的眼睛,直直往她怀里奔。

姜锦讶然,抬手摁住了薛然的肩膀,问:“怎么了?怎么眼圈都红了?你不是去……”

在他身后,刘绎也缓步走了进来,他沉声说道:“不太妙。长安的局势不知又怎了。我带他去找裴临,没成想扑了个空。”

姜锦有一瞬茫然。

扑空?

扑空了至于哭成这样吗?

紧接着,她便见薛然眼泪巴巴地开了口,声音带着哭腔。

“姊姊,我和刘叔叔去时,正巧撞见……”

“撞见什么?”姜锦皱着眉问。

薛然的声音染了哭腔,他说:“好多人,好多穿甲的金吾卫。师父他……他被下狱了。”

◉ 第84章

姜锦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她轻抬眼睫, 疑惑的眼光投向了刘绎。

刘绎似乎叹了口气,他迎着姜锦的视线缓缓点头,说道:“他的住处现下被金吾卫把守着, 闲杂人等一概不得靠近, 具体情形无从知晓, 我在旁转了转, 只打探到是昨夜里发生的事情。”

“怎会如此?”姜锦拧了拧眉,她下意识反问:“在我们抵达长安之前,他不是就被封了官?怎么这么快就出了事?”

刘绎耸了耸肩, 道:“我也觉得很奇怪。按理说,按皇帝的算盘,该重用他才是。”

世家风头太盛,是历朝都不得不忧心的事情。而皇族说起来也不过是出身关陇的世家,彼此间的关系盘根错节, 都是拐着弯儿的自己人。

莫说铲除,连压制都是极困难的事情。

昔年郜国公主之乱, 说来也就是这点缘由。女儿萧氏做了太子妃, 郜国仍旧野心勃勃未见收敛,皇帝终于忍无可忍, 逼迫太子李颂作出决断。最终李颂不得不与萧氏及郜国代表的世家势力割席,才堪堪保住他的太子之位。

当然, 割席之后, 失去了世家的鼎力支持, 太子的日子也未见得多好过。

来回拉锯多载,皇帝年纪渐上去了, 他也开始采取一些怀柔的手段。譬如说, 扶植一些式微的小氏族、重用有才德却在族中不受重视的高门子弟, 意图一点点分散遏制世家大族手中的权力。

结果如何未可知,但是姜锦和刘绎这俩打外边儿来的人心里都门清,以裴临恰到好处的出身和他自己的本事,是一定能得以施展的。

所以……这又是唱的哪出?

姜锦的神情愈发不解,“总该有个罪名吧。”

刘绎眼神亦有隐忧,他一字一顿地答:“勾连叛匪,颠覆朝廷。”

闻言,姜锦终于正色,她略挺直了脊背,眉心像被针扎了似的一蹙。

说起来……她确实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。

在这一世的裴临身上。

但是姜锦还是无法把“勾连叛匪,颠覆朝廷”这几个字,和他联系到一起去。

尽管她有所察觉,他大抵真的与裴焕君一起谋划了些什么。

前世坐在那样的位置上,裴临也始终没有真正出手尝试过改天换地,说到底,他有野心家的手腕与能力,但相比谋朝篡位贪心不足的形象,他反倒更趋近于驻守一方的诸侯形象。

所以这一次,姜锦也不觉得他会如此草率地升起这样的念头。

“背后一定有阴谋,”她对刘绎道:“我们在长安就像聋子瞎子,小心为上,发生的太多事情我们并不清楚,远离为妙。”

听她说着,薛然揪紧了自己的衣角,他抿着有些颤抖的嘴巴,没说话。

而刘绎亦目露担忧。不过他倒不是关心谁,最多是担心局势变易,范阳受到掣肘。

刘绎稍加思索,道:“洗尘宴在明晚,明日白天,还来得及去探寻一二。”

姜锦想了想,打趣道:“希望明日不是鸿门宴罢。”

刘绎摆摆手,嗐了一声,道:“那也不至于,朝廷还需河朔安定,抵御突厥。不过,我们确实要提起些小心。”

草草谈了几句,夜深了,便各自回了房中。

同类小说推荐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