悔教夫君觅封侯(49)

作者:谢朝朝 阅读记录

“我知道的,你就是我的妻子。”卢宝川大大咧咧地道,似乎一点没把婚嫁当一回事儿,他饮掉杯中酒,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去了。

他似乎还低喃了一句,“好似还差个交杯?”

想到自己要和这样的人举案齐眉、夫妻合卺,裴清妍啪嗒一声,摔坐回了她的椅子上。

还是姜锦好心扶了一把,她低声道:“人不可貌相,别着急,慢慢来。”

裴清妍眼泪汪汪,“要是他着急,可怎么办?他说……他刚刚都说起交杯了。”

姜锦倒也想知道怎么办。

她更好奇的是,上辈子这俩怎么就看对眼了?

什么山匪冲散什么救命之恩……单看裴清妍现在这怕得要死的状态,姜锦都怀疑她前世是把卢宝川当成山匪了。

好在时辰已到,行舞乐的伶人渐次退下,要开席了,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上首的薛靖瑶身上,裴清妍也勉强定下心来,随着众人一起,行礼、敬酒,不曾出什么差错。

即使是这样论功行赏的场面,坐在正中央那个位置上的,也依旧是薛靖瑶,而不是她那已经身为节度使的儿子。

姜锦心下感触颇深。

席间嘈杂,她浑然不觉有一道视线,始终若有似无地萦绕着她。

这场宴席果然是为了犒赏举办的庆功宴,而裴临便是这场庆功宴的中心,毕竟是他带着借来的五十个人,一个来月就把范阳主城及周边的匪窝捣了个干干净净。

好奇打量他的目光,从他回到席间开始就没停过。

匪祸一直是困扰范阳的一个大问题,尽管此番也不可能是拔除,最多只算暂时打压,但一个还未弱冠的小子短时间能做到如此地步,还是足够让人另眼相看。

薛靖瑶行事称得上独断,但在用人方面,却始终豁得开,不然也不会选择相信裴临。

此时此刻,她感慨道:“不负当时击掌盟约,我没有看错你。如今的范阳烈火烹油,宝川一人……”

有其他卢家人在场,薛靖瑶把“独木难支”四个字吞了下去。

裴临起身,左手紧握右手拇指,垂首一礼。

无论前世还是今生,这都是他最关键的第一步,他开口,语意真切:“幸而没有辜负大夫人之信重。”

他期年习武,身上瞧着书卷气却更足,行礼的时候胸背皆直,遥遥望去,君子如风,连身上那件寻常的绀青色圆领袍都显得英挺了起来。

姜锦暗自啧了一声。

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,她总觉得裴临身上的气度更胜前世。

待他日他再赴长安,也不知要悄悄顺走多少闺秀的芳心。

眼下已经差不多是如此了。

姜锦能很明显地感受到,席间不少女眷的眼神,都一眨不眨地盯住了他。

卢宝川却拍着大腿不满道:“母亲,你又打什么哑谜?”

薛靖瑶忍住当堂教子的欲望,只恨不能分半个脑子给卢宝川。她顿了顿,略过他的问题继续道:“好酒好菜在前,我便不提琐事了。诸位且放开来用,席后,该有的赏赐封奖都不会少了大家的。”

此话一发,舞乐再起,宾客便可以自行谈天、敬酒、应酬了。

姜锦这边冷锅冷灶无人烧,而裴临那边,走去朝他敬酒的人不知凡几。

裴临一一应对,可被敬过几轮了,他杯中的酒却一点没少,几乎只略沾了沾唇。但他脸上看不出一点骄矜的颜色,来敬他的人也就没在意这种小事。

但姜锦晓得他的底细。

他不喝不是不胜酒力,事实上,他只是觉得很多人不配。

直到天边月亮低垂,宵禁的时分快到,这场宴席才终于有了要散的意思。

这席间的酒乍一尝不烈,实则后劲不小,姜锦当果子露似的多吃了几杯,眼下已经开始有些头痛。

要散场了,她求之不得。

姜锦琢磨着应该再没她什么事儿,刚要和裴清妍一起离席,便被薛靖瑶身边的婢子恭恭敬敬的叫住了。

”姜姑娘,“婢子低垂眼帘,道:“大夫人请您留步,有事相商。”

模糊的酒意瞬间消散,姜锦第一反应便是大夫人那边要查的事情或许有了眉目,她正色道:“好,我这就随你去。”

内殿里,薛靖瑶已经解了厚重的外袍,换上了轻薄合宜的便衫,她正斜坐在美人靠上,膝上拢着条羊毛小毯,一左一右各有一个婢女,正膝前为她捏腿解乏。

姜锦顿在几步外,道:“大夫人。”

她再一抬眼,便见另一个婢女,从她身后,也领了人进来。

薛靖瑶眉头都没抬,想必人也是她叫的。

姜锦收回了流连的目光,心下疑惑。

怎么把她和裴临一道找来了?

作者有话说:

喵的,再熬夜我就是小狗,明天努力早点写完(恶狠狠)

——

◉ 第38章

前月。

深夜, 范阳去往云州的路上。

夜雨声声,山路湿滑,实在不是个赶路的好时候。

然而凌家兄妹却顾不上这些, 他们只带了斗笠, 手把着手, 在崎岖的山路上蜿蜒前行。

下着雨, 天上理所当然的没有月亮,夜色深沉,凌霄脚下一滑, 险些就摔倒在污泥沼中。

好在她的二哥及时拽住了她。

凌峰仰起头,从斗笠的边缘看向自己的妹妹。

他的声音就像活吞了秤砣那般沙哑低沉,“找处山洞,我们歇一会儿吧。”

凌霄正在俯身揉自己的膝盖。

原本的凌峰虽然比大哥要寡言,但也不算个沉闷性子, 可这一路以来,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, 除却必须的沟通, 几乎不再开口。

凌霄有些惊讶,她直起身, 抬头,眸子在夜色浸染下显得更亮了。

她说:“不用了二哥, 没有扭到。我们走吧。”

凌峰也没有强求, 他点点头, 随即压低斗笠,和妹妹继续往前。

并非是他们硬要做苦行僧找罪受。

事实上, 是他们不得不在夜里赶路, 也不得不避开沿途官道和城镇, 抄小路前行。

因为他们察觉到,不只是他们想要找到害死家人的仇家。

那日的始作俑者,他们似乎发现了自己灭口没灭干净,也正在找寻“漏网之鱼”。

雨渐渐小了些,凌霄感受着迎面扑来的凉意,说:“我们得回家看看,看看镖局里还有没有什么线索。”

凌峰在前面沉默地开路,许久后,他才道:“很危险,如果他们也觉得我们会这样想。”

前世今生相关的大事小情,连日来,凌霄都不知在脑子里盘桓过多少遍了,她说:“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,事发的地方被清扫得干干净净,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。”

不,还有其他的办法,只是……

凌峰回头,竹编的帽檐下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。

这个办法,甚至还可以让妹妹也不再被那伙人发现,不再继续担惊受怕。

凌霄没注意到凌峰的眼神,她深吸了一口气,继续道:“我总觉得,阿耶像是知道点什么。”

凌峰动作一顿,他问: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

那一夜的经历,只要有一丁点再出现在脑海里,就足以让凌霄心痛如绞。

她回忆着父亲最后的表情,松开了紧咬的牙关,道:“他让我不要报仇,我先前只觉得……他是不想让我从此陷在灰烬中,怕我搭上自己的性命。”

“可是,我现在却觉得,他就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冒着风险的事情,一朝出现这个没有超脱他预料的结果,所以才这么说。”

凌峰的声音混在雨声里,有些飘渺,他说:“这就是你执意要回一趟镖局的原因。”

凌霄点头,“是的,如果阿耶早有预感,如果……他自始至终都清楚自己送的是什么人的什么东西……他那么谨慎的人,一定不会不留后路的。”

凌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,什么也没再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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