洁如新(25)

我问:“店铺有眉目没有?”

“本来律师说,今日可知答案,可是忽然出现对手,与我们竞投。”

“什么?”我好不意外。

“大家都没想到,这会是谁?日本人还是韩国人?”

“啊,”我说:“我找律师打探一下。”

“竞投就不好得手。”

“你们出价多少?”

“老金资本有限,银行充借百分之七十,所以我们不可能多次抬价。”

“对方又出多少?”

“不清楚。”

“有这种事,一片洗衣店……”

邵容说:“是呀,我叫老金看开点,不是你的,急也没用。”

我点头,“尽了力也算了,凡事不要勉为其难。”

“是谁对洗衣店有兴趣?”

我懒得理会,放了学与小棋逛街吃冰淇淋,是,我已经叫她小棋。

小棋同所有做纯数的一样,与世界的名利步伐有点脱节,比起读历史的我,又略为好些。

我们十分合拍。

工余时间忽然有意义起来,我不再寂寞。

一日,大雨,我吟道:“四月雨带来五月花。”

有人把湿漉漉雨伞收拢:“小哥,麻烦/。”

我转头看到金矿,“老金,稀客,你怎么到学校来?”

“有急事,”他脸色欠佳。

“坐下慢慢说。”

“小哥,有人志在必得,以超过底价百分之五十价投洁如新店铺。”

“不可能!”

“事实放在眼前。”

“去,”我站起来,“我陪你到皇室地产问个究竟。”

我们匆匆赶到地产公司,负责洁如新档案的是一年轻华女,她笑靥如花,叫我们不好发作。

我开门见山:“怎么一回事?”

那位刘小姐答:“两们先喝杯咖啡,卖买地产一向规矩是价高者得,现在有客人愿意出价多百分之五十,我也想想找你,小王先生,对方有一个条件。”

“慢着,”我说:“为什么他要出高价?他是什么人?”

刘小姐回答:“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,我只与他代表接触。”

“他代表是谁?”

“一位周律师。”

我与老金颓然,真人不露相。

“小王先生,作为业主,你应当高兴才是。”

我问:“王老先生可知此事?”

“当然,王老先生吩咐说:‘价高者得’。”

也不能怪他,在商言商,当然是金钱挂帅。

刘小姐说:“对不起,金先生,爱莫能助。”

我想起,“对了,他的条件是什么?”

“他说:希望你们把洁如新三字一并转让。”

“王老先生怎么说?”

“他说没问题。”

我怔住,要洁如新三字干什么?

“他打算把店铺改建?”

刘小姐笑答:“我们只负责卖买,其余不关我们事。”

我看着老金苦笑。

他搓着手,“唉,命中有时终需有,命脉中无时莫强求。”老金颓丧之极。

我拍着他肩膀。

“小王先生,卖买今日成交,明日我会递交银行本票,一半给王老,其余分三份,你们姐弟各一份。”

“是,是。”我唯唯喏喏。

刘小姐想起,“还有一件事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买主说,店里有一只老钟不见了,可否归还?”

我与老金面面相觑,异口同声说:“此人怎会知道店里有只老钟?”

刘小姐耸耸肩。

“不行,”我说:“钟是王家祖传之物,我已带走。”

“好,我与周律师说。”

老金问:“这人是谁?好不神秘。”

“也许,只是一个对文物有兴趣的人。”

老金喃喃说:“希望他不要拆掉洁如新。”

邵容与我们会合。

我说:“对不起,洁如新不是我的物业,我不能作主。”

“我们明白。”

我说:“没想到你俩对小店有兴趣。”

邵容说:“这不是一门光荣的工作,比不上脑科医生或大学教授那么受人尊敬,但生意是生意,处理得当,客似云来,货如轮转,三代生活都不用愁,又不必仰人鼻息,亦无政治斗争,小店有小店好处。”

老金说:“华人泰半靠小店起家。”

我轻轻说:“邵容明敏过人,你洞悉世情。”

邵容说:“但王家姐弟性情不近,很难勉强。”

老金摇摇头,“洁如新不知落在谁手。”

邵容说:“你与我都要找地方搬家了,北岸风景优美,可予考虑,我们大可做花店,花店在节日忙得不可开交。”

老金响应:“但花束不能放太久--”

“我俩从详计议。”

两个人好过一个人多多,他们产生新计划。

过些时我问小棋:“你可有想过做小生意?收入比较活络。”

她骇笑:“从未考虑,我家银行外币存款有个规矩,不做十万元以下户口。”

我与小棋出身完全不同。

“志一,我带你去一个道地菜馆吃过桥米线。”

我沉默。

过了几天,我发觉好似有人跟着我,身后似多个影子,蓦然回头,却不见人影,可是人类有第六感,我怀疑被人跟踪。

谁,谁会跟着一个教书先生。

我疑心太重了。

一日,半夜在公寓醒转,发觉穿帘没拉拢,天上好大一个银盘似月亮,我不禁喝声采,走的窗边欣赏。

却不料被我看见那个影子:对面街,一个穿黑色长大衣的人也正抬头看向我的窗口。

我一怔,缩到一边,那人来回走动,从后裤袋掏出一只酒瓶,喝一口。

终于,天蒙蒙亮,一辆小小日本车机灵地驶近,司机与黑衣人打一个招呼,黑衣人静静地离去,日本车代替他位置,驻过在窗下。

不可思议,谁会要跟踪我?

第二天我回到学校,看到小棋,她脸色很差。

我故作轻松地问:“怎么了?”

她说:“我们到图书馆说话。”

我莫明奇妙,“图书馆里要肃静。”

“那么,校园湖边。”

“别忘了现在是春天,那里挤满一对对爱侣。”

赵颂棋瞪着我,眼角渐渐转红。

“小棋,什么事,有人欺负你?”

“志一,”她轻轻说:“你从未告诉我你结过婚。”

我怔住。

是,我结过婚,那段婚姻只维持了三个月,我怎么会忘记告诉小棋?

“看你表情,就知道这件事是真的,你没想过要告诉我?”

我张大嘴,又合拢。

这是最叫我痛心的一件事,我真没打算过与任何人研究讨论,况且我与小棋,根本未到这个阶段。

“志一,为什么欺骗我?”

我颓然,不用解释,确是我的错。

颂棋接着说:“你不问我怎样知道此事?”

我看着她。

“我父亲来探访我,由他告诉我。”

“令尊?”我打一个突。

“是,爸雇人把你调查得一清二楚。”

我脑海里忽然闪过那个黑衣人。

这时有人走近我们,“王先生,赵宝先生希望与你说几句话。”

我转头,我认得他,这便是昨夜那个穿黑色长大衣的男子,近看,知道他孔武有力。

我静静回答:“对不起,现在不行,我有课。”

他欠欠身,“只需十分钟。”

颂棋在一边催我,“去,向他解释你的苦衷。”

我转过头,“我没有任何难言之隐,我要上课,四十多名学生正等着我。”

我转身离去。

到了演讲厅,我的思绪才缓缓静下。

赵氏家长派人调查及监视我。

男衣人若不是保镖,就是私jia侦探。

我叹口气,忽然之间我心灰意冷,齐大非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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