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水一方(31)

样写作!”“友文,”小双轻声的、小心翼翼的说:“朱伯伯他们全家,凑了一万块给我们

作婚礼,还有一串项炼呢!”她爱惜的举著那串项炼,拿给卢友文看。

“哦!”卢友文一怔,望望那项炼,又望望我,笑容全消失了。正要说什么,小双轻柔

的叫:

“友文!”卢友文咽住了要说的话,他再爱怜的抚摩著小双的头发,轻叹了一声,说:

“古人有句话说得最切实:贫贱夫妻百事哀!”

说完,他转身又出去写文章了。

我望著小双,一时间,觉得感触颇多,而又说不出所以然来。小双也坐在那儿怔怔的发

愣,手里紧握著那串项炼。我的眼角扫到那篇《拱门下》,我忍不住说:在水一方26/49

“他稿费收入不高吗?”

小双望著那杂志,叹了口气。

“这种杂志,是没有稿费的!给稿费的杂志,只用成名作家的稿子!”“那么,那些成

名作家在未成名以前,怎么办呢?”

“就像友文一样吧。”小双说:“最伤脑筋的,还是友文太认真,每个字都要斟酌,写

出来的东西就少了。”她看看我,忽然说:“不知道什么地方有旧钢琴卖,我想东拼西凑一

下,去买一架钢琴,可以在家里收学生。”

“你那音乐社的课呢?”我诧异的问:“不上了吗?”“音乐社这个月已经关门了。”

小双笑笑说:“那老板认为利润太少,管理麻烦,不干了。所以,”她扬扬眉毛。“我也失

业了。”哦!怪不得她那么苦!怪不得她那么急需钱用!我望著小双,她又羞赧的笑笑,低

声说:

“本来我也不至于很拮据,但是,你不知道一个单身汉……像友文,他是不大会支配生

活的,结婚前,我才知道他借了许多债,这儿一百,那儿两百的,我就帮他一股脑儿全还清

了。”我点点头,说什么呢?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,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!跟著卢友文吃

苦,只要她认为是快乐,也就无话可说了!那晚,我回到家里,心中说不出是一股什么滋

味。直接走进诗尧的房间,我把那信封重重的放在他书桌上。他看看信封,冷冷的说:“连

拆封都不拆吗?”“是的,连我的友谊,都几乎送掉了。”

诗尧一语不发,拿起那信封来,他撕开了口,从里面抽出一张花花绿绿的纸张,他把那

纸摺叠成一架纸飞机,在满屋子里抛掷著。我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,一把抓住那纸飞机,我

打开一看,是一张山叶公司出的钢琴“提货单”,凭条提取钢琴一架!在提货单上,我的哥

哥写著一行小字:

“宝剑以赠烈士,红粉以赠佳人。钢琴一架,聊赠

知音者!”

诗尧取过那提货单去,继续摺成飞机,继续在屋子里飞掷著。

13

小双婚后,就很少再回到我们家来。我们家呢?诗晴定于五月一日结婚,雨农在地方法

院的工作忙得要命,又要准备司法官考试。李谦正式进了电视公司,成为编审。诗尧升任经

理的呼声很高,工作也多了一倍。妈妈和奶奶整天陪著诗晴买衣料、做衣服、办嫁妆……和

李家的长辈们你请我、我请你的应酬不完。我忙著弄毕业论文,去银行里实习会计。这样一

忙起来,大家对于已有归宿的小双,也就无形的疏远了。这之间,只有奶奶和妈妈抽空去看

过小双一次,回来后,奶奶只纳闷的对我说了一句:

“亏了那孩子,看起来弱不禁风的,怎么吃得了那么多苦!”妈妈却什么话都没说,足

足的发了一个晚上的呆。

这样,在诗晴婚前,小双却回来了一趟。

那晚,诗晴和李谦仍然去采购了,诗尧、我、雨农,和妈妈奶奶都在家,爸爸有应酬出

去了。小双一来,就引得我一阵欢呼和一阵大叫大跳。奶奶直奔过去,搂著她东看西看,捏

她的手腕,摸她的脸颊,托她的下巴,掠她的头发……不住口的说:“不行啊,小双,不行

啊!你要长胖一点才好,人家结了婚都会胖,你怎么越来越瘦了呢?”

那晚,小双穿著一件她以前常穿的黑色长袖的洋装,领口和袖口上,滚著一圈小白花

边。她未施脂粉,依然长发飘逸,面颊白皙,看来竟有点像她第一晚到我们家来的样子。她

微微含著笑,对满屋子的人从容不迫的打著招呼。到了诗尧面前,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,低

低的说了句:

“谢谢你送我的礼物!”

我一怔,什么礼物?我有点糊涂,我记得,小双不是严辞“退回”了他的礼物吗?怎么

又跑出“礼物”来了?我望向诗尧,诗尧显得有点窘迫,但是,很快的,他恢复了自然,对

小双仔细的打量了一番,他勉强的微笑著,说:

“好用吗?”“很好。”小双说:“我收了十几个学生呢!”

我更加狐疑了,他们在打什么哑谜?我一个箭步就跨上前去,望望诗尧,又望望小双,

我说:

“你们在说些什么?哥哥,你送了什么礼物?”

“一架钢琴!”小双低语:“上星期天,我刚起床,人家就抬进来了,我一直坐在那儿

恍恍惚惚的发呆,心里想,原来做梦做多了就会发生幻觉的!直到听到友文在那儿哇哇叫,

问我东西从那儿来的?我才相信是真的了。后来我看到钢琴上的卡片,才知道是诗尧公司里

抽奖的东西。”她望著诗尧:“这种大奖,既然没抽出去,怎么会给你呢?”

“这……这个嘛?”诗尧有些结舌,眼光不敢直对小双,他显得精神恍惚而心情不定。

“这是公司里的惯例,没抽出去的奖,就……就发给高级职员,代替奖金的。你……你想,

咱们家已经有了一架钢琴,再要一架钢琴干嘛?”

小双点了点头,望了望妈妈和奶奶:

“奶奶,我受朱家的恩惠,实在太多了!说真的,虽然这钢琴是公司给诗尧的,不是花

钱买来的。但是,我无功不受禄,怎好收这么重的礼!但是,”她长叹了一声:“我可真需

要一架琴。那音乐社结束之后,我……我……”她欲言又止,半晌,才吞吞吐吐的说:“我

闲著没事,也怪闷的,有了琴我好开心,把以前的学生都找回来了!”她再望向诗尧,委婉

的一笑。“我收了,以后再谢你!”

诗尧回过神来了,他的精神一振,小双这个笑容,显然令他心魂俱醉,他看来又惊喜、

又狼狈、又兴奋、又怅然。好一会儿,他才说:“小双,不要再和我客气。我知道,我有很

多事情,都做得不很得体,如果我曾经有得罪你的地方,我们一笔勾销怎么样?”小双嫣然

一笑,脸红了。

“提那些事干什么,”她说:“亲兄弟,亲姐妹,也会偶尔有点误会的,过去就过去

了,大家还是一家人。事实上,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呢!谈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话呢!要提得

罪,只怕我得罪你的地方比较多呢!”

我望望小双,再看看诗尧,心想,这小双也狡猾得厉害,把以前那些“不愉快”,全归

之于“兄弟姐妹”间的误会,这可“撇清”得干干净净了。这样也好,我那哥哥总可以死了

心了。其实,不死心又怎么办呢?我注意到诗尧的表情,听到小双这几句话,他却真的高兴

起来,他笑了,脸上容光焕发。我不自禁的有点可怜他;当哥哥,总比当陌生人好吧!

妈妈自始至终,就悄悄的望著诗尧不说话。当诗尧提到钢琴的来源时,妈妈才对诗尧轻

轻的摇了摇头。诗尧完全看不见,这时,他又对小双热心的说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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