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院月+番外(31)

皇上眼眸闪过一丝杀气,却只有一瞬间。还是懒洋洋的,抬眼看了三郎。

三郎静肃的听襄国公府的奴仆登堂作证,在上卿问他可知罪时,轻轻笑了一声。

只见他明眸皓齿,雪颜若花,一笑灿烂如春,所有人都愣住。芝兰玉树、芳兰薰体都不足以形容。明明被关得很憔悴,还是让人哑然眩目。

「上卿大人,凭思退皮相,不被调戏已然很好。」他不无讽刺的说,这才让满堂发愣的人回神。「偕圣驾者皆需记档在册。当日圣驾除思退外,尚有赵得孝公公,与一干侍卫如下…」四年前的事情,他却记得清清楚楚,一一道来,「这些都可调内档。将之比对即可。」就等你这句话!王熙沉住气,冷冷一笑。

结果调来档案比对,却只证实了当日三郎醉酒,得皇上恩准,在内室歇了一个时辰,刚好跟证人口供吻合。

罪证确凿,三郎却气定神闲。「上卿大人,烦请将整年档调出。再将其归档。」「冯家小儿!你闹什么玄虚?」王熙猛然发现一个破绽,忙喝道,「天理昭然,善恶有报!四年前襄国公已然发觉,只恨你蒙蔽圣听,让皇上包庇了…」皇上冷笑一声,看着王熙。真的跟我公然叫板了!胆子很肥啊。「照他说的做。

」他懒懒得交代,「王熙,等你是大理寺上卿再来对朕比手画脚。」四年前的内务档案自然多少会陈旧蒙尘。但这几份档案一归回旧档,纸色差不离,但厚厚的一叠档案,明显的白了一线。

「好,好得很。皇家内档居然有人敢动。」皇上嗤笑,「这算皇家内务了,还想查下去吗?」一堂皆默。

「襄国公还告吗?」皇上声音又寒了一些。

襄国公的压力,真是大到无与伦比。说起来,皇帝是他的外甥,他可是堂堂国舅爷…但这荒唐皇帝不买帐。四年前他气焰正盛的时候,皇帝都没屈服。何况此时羽翼初丰?但另一头又是扶持王家的太后…两边都得罪不起。

看他不讲话,皇帝不怒反笑,「好、好得很。赵得孝!」皇上吼了,「你这内务少监是怎么干的?!干到内务档被掉包,让百官耻笑!查,给我查!若是朕干的不必包庇,他姥姥的这个皇帝我也不干了,脑袋直接献上!朕都敢作敢当了,皇后贵妃什么玩意儿的更不用说!姥姥的,手收到内档来…抄他九族!」赵公公弯腰让他骂,连声称罪。

但襄国公等一干外戚的背却爬满冷汗。谁不知道赵公公就挂个名儿,管理档案的事实上是内务府太监?问题是内务府太监是太后的人啊!

这是赤裸裸的指桑骂槐。真翻腾起来…这个内务府太监势必要换人,但绝对不会是太后的人。

「…启禀皇上,」襄国公很小声的回答,「微臣,不告了。」只是抬头怨毒的看了一眼皇上。

好歹我是你舅舅!我跟你要探花郎,你不给就算了,还从我这儿带走颜色最好的!现在当百官面前给我没脸…不要忘记太后还在,皇嫡也有了,有你没你根本没差!

皇上只淡淡的看他一眼,笑得更寒。「热闹看够了?迁冯知事郎往玉牢(注),把所有答辩整理出来。赵得孝,今天晚了,明天再查内档掉包…给朕查,仔仔细细的查!」再没人敢跳出来了。

明天。皇上只肯妥协到明天。襄国公握紧拳头,这消息得赶紧传给太后,把该抹的都抹了…千万不要引火上身,皇帝不是刚登基那会儿,要跟他们玩真的了!

皇帝和三郎眼神交会,很满意这次的收获。

表面上看起来,是要清君侧,弄死三郎。事实上是和太后的势力来一次面对面的交锋。太后在探测,皇帝也在探测,百官也不得不随之起舞。

这也是一种宣告。正统皇权的宣告。

这就是皇帝和三郎要的结果。三郎想合理合法的出族谱,皇帝想要趁机夺下内务府,掌握后宫动态,并且把所有身边的耳目和钉子来次大清洗,并且强力震慑太后的势力。

皇上很明白,赵公公只能抓到一些小虾米,真正的关键人物是没戏了…死人是不会开口的。太后一定会把那些人都杀光,这就是她的作风,杀伐决断。

但这会是太后最大的弱点。因为…他不会杀那些小虾米,只是把那些耳目和钉子赶去浣衣局洗一辈子的衣服而已。

为什么要杀那些下人,染上无谓的血腥呢?瞧,靠着皇帝这边,皇帝庇护,他保下了三郎,宽恕了那些耳目和钉子。靠太后那边,忠贞办事,是什么下场?

御下之道是很复杂的啊,太后娘娘。

皇上脸寒得可以刮下霜,事实上心情很好,好得不得了。

他想,百官也看清楚了…应该很快就会想明白。

---注:御牢分「卒牢」,关宫女公公的,铁栅围墙,半开放式。「玉牢」是关皇亲的,是个小院,算是一种比较严厉的软禁,但舒适许多。

之前三郎关于卒牢,此审后迁往玉牢。

深院月之三十七

振笔直书,三郎刚洗沐过,换上全新的袍服,头发还是湿漉漉的,却坐下来开始诸案答辩了,写得很快。到底他给那个话很多的皇上当了三四年的知事郎,许多谕令和圣旨、草批,都是出自他的手。让他那手笔骨端丽,却铁画银钩的字,速度也跟着提上来了。

到了玉牢,享受皇亲待遇,其实住得真不错。这里的守卫也森严许多,皇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把暗卫保护,但他只要求沐浴更衣,连饭都不想吃,就开始赶工了。

赶紧了帐,赶紧回家。

「作死啊!头发都不擦的?你们夫妻都卖给我了!」皇上又穿了暗卫的衣服跟着挑了一担档案的小太监进来了,一看很不满,「病了不能干活怎么办?」「启禀皇上,罪臣没空。」三郎低头疾笔,头都没抬。

皇上唉声叹气,拿起一叠布巾,有点笨的帮他擦头发,又习惯性的摸摸那张漂亮的小脸蛋,「瞅瞅,我这么好的主子哪找?皇后我都还没帮她擦过头发呢。」三郎也习惯性的将长布巾垂下了的那端,把自己被摸过的地方,用左手擦了一遍,右手还是没停,漫应道,「罪臣谢赏。」就不理他了。

皇上擦了一会儿,居然觉得挺有意思。这三郎的头发又滑又长,摸起来挺舒服的。「欸欸欸,咱们这气氛不错哈,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啥来着…」「没有。」三郎很冷酷的回答,瞧瞧左右没人了,「你若真没事干,帮我把户部档找出来,不要玩我的头发。」摸摸鼻子,皇上把布巾随便一扔,真的去翻档案了。「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?

为什么我得听你的?」「早点弄完早点了事。皇上,罪臣这是在帮你办事。」「罪你姥姥!」皇上没好气的抽出来,往他案上一拍。看他只是翻翻,瞄了几眼,唇齿微动,又开始拼命往下写了。

「有个人在家等着真好。」皇上又叹气了。「你知道不?我把内务府太监的位置和后宫凤印给皇后,皇后差点没把我瞪出两个洞。我再风流荒唐也知道她是正妻好不?该母仪天下的。结果我也就想抱抱我儿子…」他泫然欲泣,「死活不肯,好像我拿那些东西就是交换,想弄死儿子…」三郎笔顿了下,「…皇后娘娘会了解您的苦心的。相对太后,皇后娘家寒薄。唯有与您联手…皇后聪敏,应该了然在心。」「无可能。我捂了她七年,她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。不过她真的是块皇后的料子,后宫事我不可能自己管,但她会管好…为了她儿子。」皇上微微讥诮,「她也不想有个太皇太后压在脑袋上,当个空心的太后。她的确聪明,但毫无反应,就是个皇后,而不是我的妻。」唠叨的皇帝一安静下来,三郎却觉得他还是碎念点好。

他想要什么,三郎很明白。皇帝说过和他很像,他不得不坦白,的确。有了芷荇后,完全了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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