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从晨中去(30)

作者:周南九皋 阅读记录

她心觉不好的预感,而后随其穿过正堂,走出檐廊到了外面的小院,走在身前的人陡然止步转过来,玉笙也收住脚朝后一退。

“你几时与那姓钟的认识了?”

“我……”她低头看着手,一堆话堵在喉中又不知所言,“我想与他结婚。”

“你说什么?”平缓的声音倏尔激起波澜。

玉笙却冷静了些,抬头直面向他,回道:“我说我想和他结婚……”

“周玉笙,你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吗,你就要与他结婚?”

“我为何不能与他结婚?”

周锦言咬牙深吸了一口气,尽量平复了心绪才道:“他走到如今,还有什么没有见过、做过,你以为他会和你一样傻?这类人最知得失,因为深知得之不易,而更重利,何况如今局势日新月异,一个无根无据的人,若是哪天跑了、没了,届时你都没地儿哭去。”

“他还不至于此,难道靠自己走过来的人,便要连最起码的原则都有不了吗?而你又说陆停之是什么样的人都无谓,那我要嫁的到底是一个名称,还是人?”她语不间断地一口气说完,随之深吸一口气表明决心,“我自己去向陆家人说清楚。”

他刚平复的怒火又烧到了眉梢,几步上前将人拽回来,直言道:“我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,但你绝不可能与其结婚,给我回去。”

“我不要回周家,你松手!”

周锦言不顾其挣扎,直接将人拽在身后从后门离开酒楼。

“二、二爷。”司机见此情况,也一时摸不着头脑。

“开车,回去。”

“周锦言,你放开我!”

“砰——”

他反手关紧车门,将其牢牢按坐在旁边,玉笙还不死心地想挣脱开,“周锦言,回去也没用,我不会和陆停之结婚的。”

“等到那姓钟的离开燕台,你自然就冷静了。”

“那我也不可能和别人结这个婚。”

“那谁也别结。”

“不结就不结。”

两人锋芒相对,谁也不退一步,僵持着回到了周家宅邸。

周夫人不知其因,只听佣人回来说,二爷将五小姐关到了西院,还让人守着。

“……许是五小姐做了什么错事,恼了二爷。”

周夫人合眼轻哼一声,于她按头的丫鬟稍一用力,惹她不悦,抬手推去。

“都下去吧。”

屋内的一干人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去,到门口又遇一脸幽沉的周锦言。

“二爷……”

他走进门,周夫人睁开了眼,低头理着膝上的裙褶,低声询问:“又是怎么一回事,将人给带回来了?”

“受人所惑,竟扬言要悔婚,我带回来让她反省一段时间。”

“受何人所惑?”

“一个翼州府来的商人。”

“商人?是做什么的?”

他端起茶盏,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,才回:“银行投资。”

“姓钟的?听她们提起过,据说资产不可估量,倒是不知怎么与她认识了。”

周锦言神色微暗,回手搁下茶,道是:“凭他还没有这个资格攀上我周家的关系。”

“锦言,或许你觉得是我这个老婆子言辞欠缺考虑,但有句话,我还是想讲,出身家世早已今非昔比,如是在翼州府那般集中权力的地方,有权有势之人多的是平常出身,甚至可能连平常都不如,这身份啊,从来都是应势而贵,通的向来都是金银。陆家虽说家大业大,但也没有多余的,倚着名声不见得就能高枕无忧。”

“我没有期望她能多有出息,陆家也不至于让她缺衣少食,这就够了。”

他只觉这话从她口中听得,不免有些冠冕堂皇,若真不在乎出身家世,当初又何故费尽心思要将文曼嫁到梁家去?如今无非是见玉笙嫁得比自己的女儿好,便觉不甘心,要来横插这一脚。

“那陆停之是个什么性子,你应该也有所了解。”

他似是无所谓地回道:“这也无伤大雅,他起码不像那些少爷一事无成,有些能力在身,也算上进,若是有什么,我们也看得见。”

“……”周夫人欲言,周锦言已起身作别:“那您好生养身,我还有些事。”

他走出门,去往书房的路上叫来招褔。

“二爷。”

“挑两个机灵点儿的去查查姓钟的那小子,还有他这几日的行程,我倒是要去瞧瞧他有几个本事欺我头上来。”

招褔颔首应道:“最近三爷倒是与其有些来往。”

“为何来往?”

“不大清楚,许是为生意上的事。”

周锦言没有接这话,挥手示意他去安排,便独自进了书房。

而与此同时,在乔山戏院,周三爷悠然仰着身听戏,旁坐的人亲自于其添了茶。

“德武运动场的股份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要得的,钟先生当真要出让两成?”

钟徊没有直接应,唇角带着笑转望向楼下的戏台,说道:“两成占股,应该有所话语权了吧。”

周士诚却转头看去,眼底的激动藏掩得极好——“钟先生以如此价位出让,倒叫周某受宠若惊,若是有什么忙需要我帮的,但说无妨。”

“不瞒周三爷,晚生诚心求娶五小姐,可眼下阻隔重重,尽管我们心意相通,但私跑这种事终归不体面,我也不想她因此受人诟病,只希望能堂堂正正地娶她为妻。”

“玉笙?”

“正是,我也知她与陆家有婚约,但因某些原因,此事还没有人知道,倘若您有办法尽快让她的身份公众,先一步与陆家撇清关系,这两成便权当是我的谢礼。”他不慌不忙地说此。

周士诚眸光凝滞,利害关系迅速在心底成了谱——德武运动场的两成占股远过了那份遗产,至于周家认不认玉笙,嫁不嫁陆家,于他本来也无甚关系,再者,便是出于兄长的身份,钟徊能为其白送两成占股,想来也是真心实意的,他若真这么做,也算是成人之美了。

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。

“钟先生如此重情,作为兄长,我定然也是替玉笙高兴的,说来,那陆停之便是不懂珍惜,上回还叫玉笙伤了手,我一直都不放心玉笙若是嫁过去,不知还要受什么伤,但二哥对此坚持,我也说不了多少话,只当是尽我所能。”

钟徊低眉躬身示礼:“那便有劳您了。”

“钟先生客气了,我也是希望玉笙有个好归宿。”

周士诚顿时神采奕奕,立即叫伙计上坛好酒来,兴致昂扬地与他饮酒畅谈。

第24章 重礼别意

实在的,她真的在反省。

灰暗的墙上挂着一幅画,色彩交融,玉笙当真看不出什么来。太抽象了,她想。

“五小姐。”

门里跨进来一个身形瘦小的姑娘,她看着玉笙说,“二爷来看您来了。”

玉笙还举目盯着那幅画,心里有个声音在鼓舞她看下去,答案仿佛呼之欲出,她撑着眼皮在其间寻着一个合乎常理的轮廓,就在看清答案的临界点,一个人影倾倒过来——思路断了。

“你……”

周锦言抬眸对上她的恼怒,她及时收住了话头。

“反省了两天,你想得如何了?”

玉笙消了怒意,安宁的神情似也有所冷静,周锦言看着,心上减了几分重量。

“我想有个选择,你先别生气。”她按下他将起的心火,转过身正面向了他,“我见惯了乔山,它是一个和我一样的人,来看它的人,和来看我的人,我们都留不住,可是它鲜少会孤独,每当我从山外面回来,看见它也不会觉得孤独。”

周锦言眸光不由得颤了颤,心脏收得更紧。

玉笙又转身望向那幅画,目光迷失在那交融的色彩中,微张的朱唇信口张合,继续说:“我有点舍不得它,我害怕在雨多的时候,没有人来,它会孤独……可是我太喜欢他了,在很久以前,他让乔山数年不变的寂静有了波澜和变数。我从未期待过明天,总觉明天、今天和昨天只是一再地重复,也时常分不清自己是身处在昨天还是今天。直到有一天,我开始期待明天,想着明天会在哪里见到他,但他时常是在花园或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,我发现他比任何一个我见过的人都要蓬勃、乐观,无论热闹还是安静,他都始终如一地坚毅、繁盛……我很想成为他那样的人,便日复一日地观察着他,可是两年过去了,我没有学得一点,却是越发喜欢他的存在……我很确信那是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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