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花不堪剪(40)

沈诺点了一支烟,半晌没有搭腔,就在初夏自觉无趣想要转身去跟孩子们玩皮球的时候,他突然冒了句没头没脑的话:“我记得物理上有个mirror matter学说,说镜子里所反映的镜像,实际也是一个世界,薄薄的一个镜面,使这镜像里的世界永远抵达不了我们这里的三维时空。”

“同样的,我们也跨不过去。”他微微地笑,“每一种生活都有每一种生活的意义,我们唯一不能否定的,就是生命的本身。”

当时的月亮

社工姐姐谢绝了搭顺风车的建议,乘了公交车很酷地留给众人一个背影,呵,身为新时代的独立女性,她才不要梗在别人之间纠结。沈诺突然把车钥匙递给初夏,一努嘴:“去吧,我喝了酒不能开车。”

初夏花容失色,连连摆手:“我不要,打死我都不要开车上马路。”

他疑惑:“你不是已经考到驾照了吗?”

初夏叹气:“那简直就是一把辛酸泪,惨不忍睹的悲惨岁月。教练说幸亏我学的是自动挡,要是手动挡的话,他头发没白也要被我气得一夜白发了。”

沈诺哈哈地笑,摇头道:“真看不出来,你还有这能耐。走吧,去把车子倒出来。”

“嗳,你别啊。”初夏没拗过,被迫坐到了驾驶位上,愁眉苦脸地小声叹气,“别逼我开了,要是碰到了哪里,卖了我也抵不了车钱。”

他钻到副驾驶座上,自觉地系上安全带,低低地笑:“你可别妄自菲薄,怎么就知道你不比车子值钱。”

结果一开始就出了大糗,拉杠时她死命拉不动,初夏急了,怎么考场上出现过的乌龙事件现在又历史重演了?

沈诺忍笑忍得很辛苦,伸手握在她手上,轻轻一拽。初夏蓦的脸烧得通红,幸而耳后的头发垂了下来,遮盖了她大半张脸。执子之手,她无端想到《诗经》上的话,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,然而想到了便不由得面上发烧。像是为了掩饰,她清咳一声,嘴里念念有词操作步骤:“拉杆、点火、倒车……”

沈诺笑着用手捂住自己的脸,声音低低地从他指缝间透出来,嗡嗡的,倒像是胸腔底下发出来的一般:“原来我说错了,你最擅长的不是发呆,而是脸红。”

初夏疑心黄酒后劲太大,他渐渐开始染了微微的醉意,所以才说出这般暧昧的话。然而到该变动的时候,他又会出声提醒。

初夏开的战战兢兢,简直恨不得能自己下车驮着车子走,这样才最保险。短短的几十分钟里头,她已经压过一回线,抢过一回车道,差点还闯了一回红灯。初夏觉得奇怪,沈诺怎么还能笑得这么欢快,等到年底他看到自己究竟扣掉了多少分时大约就笑不出来了。她自我安慰:自己没买车的决定实在是太英明神武了,要真买了车,照这架势,马路杀手是必然的,每个月的工资也不用用来干别的了,光缴交罚单就足够让自己喝西北风去了。

害怕在闹市区女魔头的杀伤力过大,初夏坚持选偏僻的路径走,当看到出租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时,她还能做到面带微笑。可是连公交车都扬长而去,留给她一车尾巴烟圈时,初夏简直绝望了。沈诺哈哈大笑:“没事没事,开稳当点儿好。”

初夏心里滴血:她手里握着的可是宝马的方向盘儿啊,怎么愣是让她开成了小破驴。

所以前面的道路发生了水灾,初夏不得不停下车时,她心里其实是庆幸的。原来在她们前面有辆小卡车撞翻了消防栓压塌了路面水管,初夏目瞪口呆地看眼前水注喷洒,整条街已经淹了大半。倘若不算造成的经济损失的话,那稀里哗啦蹿到了半空中的水柱其实还是蔚为壮观的。周围人都跟自己差不多,傻了眼看这难得一见的奇观,只是转眼的工夫啊,一条街的人和车就陷进河里了,正宗的东方威尼斯。

初夏转头看沈诺,发现他也瞠目结舌地看自己,面面相觑,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,一开始还装模作样的夫子莞尔淑女掩口,到了后来干脆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,毕竟,这么好玩的事情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到的,简直让人忍不住有脱了鞋子下去踩水的冲动。

有人打了电话报警,不一会儿急修车就呼啦呼啦地开过来了,上面跳下一群拿着工具的工人紧急投入了维修工作。沈诺下了车,给其中一个头儿模样的人递烟,打听什么时候才能维修好。

“这可说不准,你也知道,这条街年老失修,配套设施又跟不上,况且都传了半年要拆迁了,我们得勘测清楚情况才能搞清楚。”工程师模样的男子说得极其谨慎,完全没有提供半点实质性的信息。后面有工人大声喊“高工,你快过来看一下,底下的水管好像也裂了。”男子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,急匆匆地跑过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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