凝欢2:乱舞(出书版)(19)

冯涛应了,忍不住微眼打量他。温和坦荡,闲适自然,毫无半点款架,亦无防备,甚至还着想周全,给足了体面。越是这样,冯涛心底下越敲急鼓。

兴阳居是原都城内的客栈,而所在街道恰属王府私业。楚正越能无声无息地一路抵达原都,若无内应岂可畅顺无阻?但他们偏住在兴阳居,想查也不易了。

楚灏换了身衣裳,坐在流芳阁西厢临窗的榻上,与叶凝欢一道吃早饭。这里景色好,空阔又透着山荫水台。衬着这里的景,也能让人有些食欲。

叶凝欢梳了个单髻,素面无妆。穿了简单的半旧袍子,脸色还有些发青白。楚灏替她夹了块枸杞梅子糕说:“一会儿吃完饭,你再回去睡一觉,瞅着还是病怏怏的。”

叶凝欢轻唔了声,这次送来的梅子极酸,倒是合了她的胃口。本是不想吃饭的,见了这东西倒忍不住,连吃了两块,楚灏瞧着心里也喜欢。

楚灏端着碗,问她:“你怎知他要与我说什么?倒算准了时辰来捞我?”

叶凝欢说:“我不了解他,却是了解你的。叔侄初见,总要说些虚应客套的话。不过他也不是好打发的,敢这么过来,岂会不给你点颜色?一个时辰是极限了,只拿我当借口,两边都下得台就是了!”

楚灏心里舒服,酸津津的糕也跟着变得有些甜,轻声道:“你估摸得好,这小子混账起来我也架不住。”

叶凝欢放碗筷,忍不住笑,楚灏竟也有说别人是混账的时候!又喝了半碗碧梗粥,拿茶漱了口问:“还能混账成什么样儿?总不至于逼你与他联成一线,跟朝廷作对吧?”

“他就是这个意思,而且非要让我当场表态不可。”

楚灏抚了抚眉,看叶凝欢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,补充道:“他借围场来试探,我告诉他了,这几年朝廷该不会有什么大变,也无意与他起干戈。只是那小子野惯了,竟越说越没边际,倒僵得我不知该怎么打发他了。”

他说了,近来事务繁杂,两三年内不打算动弓马。显然,楚正越对这种拖延的论调没什么兴趣。

叶凝欢呆了半晌,突然一笑:“皇上数次诏他都不去,驱赶北海监行院的官员,朝廷赋税他是年年哭穷年年欠……如今再加上今日这做派,倒是全合了他的性格了。”

楚灏却笑不出来,很认真地看着她。叶凝欢被他看得发毛,不由得摸自己的脸:“脸上沾了饭了么?”

楚灏说:“今日堵了他的话头,他既有这意思,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不可能轻易罢休。我不放心他往外头去,别苑那里更是人多眼杂不好移动,少不得将他留在府里应付。你自己小心些,好好养病。”

叶凝欢也忍不住嘱咐:“你也耐着点性子,他不可能扔着北海不管只在这里耗着,忍几天打发了就行了。”

两人动作很是一致,同时点点头。瑞娘端了新茶进来,见阳光透窗而入,洒在榻上,直将两人都嵌了层金边闪闪发光。四目相对,微笑而有情,成了一幅天然图画,美好到了让她不忍打扰。

楚正越闲适地在福熙堂配楼里踱步,随手拿起多宝阁上摆着的东花石蕊把玩。听得门响动,他抬眼看去,冯涛引了三个人进来。为首的是卢树凛,身上还背了个大包袱,另两个是随着他的另一个属下郑伯年来的,为文信与方耀,皆属他的心腹。见了他们,想来伯年是到了。

冯涛笑道:“奴才捎了信过去,这几位说要同来,奴才遂一并引来了。”

“有劳。”

冯涛说:“我家王爷酉时在聆歌台设宴。殿下安心休息,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。若这里的奴才不妥当,只管告诉。”

楚正越说:“公公妥帖,一应都很好。”

待冯涛去了,文信与方耀本能地立在门口看着外头,卢树凛有些不安地上下打量着楚正越。

楚正越失笑:“怎么这样看我,还能挨打不成?长宁呢?”

长宁是郑伯年的字,卢、郑、齐、文、沈为北海楚氏之下的五大家族,卢、郑、文三家是自先辈起追随楚正越的父王楚湄左右。楚湄开明初年封王,他们随之举家迁往北海落地生根。而齐氏与沈氏则是世居北海,楚湄嫡妻即为齐氏,而沈氏则楚湄归藩后受其重用的大族。这五家与北海楚氏利益一致,盘根错节,荣损与共。

卢树凛道:“他留下来照看雅言,见了我,劈头盖脸一顿好骂。气死我了!”

卢树凛虽是这样说,却也不恼,解了包袱露出弓弦,说:“殿下,我将这个带来了。”

楚正越探手一掂,轻飘飘地将弓拽了出来。上面所镶嵌的硕大蓝宝闪闪生光,他随意绕了两绕。走到窗边,看着密密丛丛的园景,挽弓向着林间,两指虚搭了弦笑:“在这也用不上,怪沉的,背过来干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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