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年沉渊(72)

时常如云烟到处乱飘的句狐站在了醒目位置,戴着软毡小帽,在帽边插了一根翠羽,十分夺人眼球。谢开言徐步走近,她转眼看了看谢开言周身,哼了下:“打扮得这么漂亮做什么,你站远点,别抢了我的风头。”

谢开言果然走开几步,看着她问:“狐狸,你曾说过擅长民间百杂技巧——”

话音未落,顶着飞扬翠羽女帽的句狐就展开衣袖,做出迎风杂耍的样子,斜眼说道:“怎么了?又想打什么坏主意?”

谢开言凝神说道:“跳支舞吧,当笛声响起来的时候。”

句狐咬了咬嘴,玫红色的唇上罗织两枚贝齿,模样极为俏丽。“为什么?”

谢开言浏览一遍她的肤色及容颜,叹道:“以盛世一舞来作纪念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我要走?”

“镇里人都说你要去汴陵游玩。”

消息自然也是句狐本人传递出去的,她素与盖飞交好,嘻嘻哈哈聊两句,就会泄露自己的去向——汴陵秋光无限好,丹青玉石展即将举行,她想去凑热闹。同时,也用这则消息掩盖她说不出口的隐秘。

句狐点头,鼓嘴说道:“可是,你这模样好像很舍不得我。”

谢开言颔首道:“我何止舍不得,简直想时刻将你收进口袋里,以免你乱说我的事。”还好计划中不包括她,否则以她懒散性子,去了汴陵,将连城镇的举事编进戏曲传唱,不出半月,太子禁军就会包围整座城池。

句狐抱臂打了个寒颤。

谢开言直视她,正容说道:“无论见着谁,都不可泄露我的来历。十年前谢族已经倾覆,十年后我只想做个平凡人。”冠冕堂皇的理由,即使唬不住狐狸,也是辗转飘零于华朝大地上亡国子民的借口。

句狐垂头站立片刻,闷声说道:“在狄容那晚,谢郎本想杀了我,封住我的口舌。但他又说你不准许,是不是意味着你念及我们的交情,最终放了我?”

“正是如此。”

牛角长号突然吹响,呜呜的声音传遍连城镇。

盖飞换了紧身衣衫,用虎皮扎住腰膀,健步如飞奔向狩猎台。他跑过静立不动的两人身旁,又折了回来,抓抓头说:“咦,师父,怎么变了个样啊。”

“准备好了吗?”谢开言问道。

盖飞举了举拳:“好了。我一定赢。”

句狐忍不住撇撇嘴道:“有你师父在,自然什么都能做手脚。”

谢开言笑了笑,轻拈住句狐衣袖,道:“走吧。”

狩猎台遥遥在望,锦旗飘飞,漫卷席天烟尘。马一紫着暗红花纹长衫,挺腰站在台阶上,唤人布置一道青纱帐,拢住了两侧风沙。正中排列锦缎雕花木椅及桌案,烘托出了主座地位。

卓王孙缓缓走上高台,落座,一双眸子藏在烟尘之后,令人看不清冰光雪色。

马一紫点头示意,台侧即刻响起鼓声。鼓擂三通,白、黑、红、黄、青五色衣饰少年郎策马奔出,扬起右手,使用绳索圈套猎物。以竹屏围住的校场上顿时遍布马蹄之声、呼喝之声,尾随大小不等的走兽们奔跑。羚羊、角鹿、野雉鸡体型显眼,呼啦啦逃窜之时免不了落入绳套之中,最奇妙的是沙兔,慌里慌张跟在马蹄后乱跑一阵,突然两耳一折,钻到洞里去了。

谢开言找个疏落地方蹲□子,隔着竹障瞧着傻兮兮的兔子,手里拈住一枚绣花针,待到盖飞所猎数目与马辛小队持平之时,她突然扬手甩出绣花针,不着痕迹地钉住了一条透明丝线。

她的目力与耳力远胜所有人,先前就将猎物兔子系上丝线,缠住了后腿,等着它钻进洞穴,顺藤摸瓜,揪出其余的同伴。狡兔虽有三窟,但成群生活的习性是改不了的。

盖飞纵马奔驰过来,开弓攒射地面,嗖嗖嗖三株连发之后,箭矢力贯地底,扯出了三只同窝的沙兔。他哈哈笑着,将猎物送上了主台。

这样,盖飞就以三数优势胜了第一局。

句狐软着身子走到马一紫面前,哼了哼:“兔子不要了吧?送给我算了。”待讨来三只受伤的沙兔,她将竹篮朝谢开言手上一扣,撇嘴说道:“傻里吧唧的兔子有什么好,这么喜欢它。”谢开言接过,欢天喜地地离开。

中场休息一盏茶时间。

盖飞飞奔到谢开言身边,说道:“师父,你去哪里?第二场马上就要开始了。”

谢开言不回头,说道:“马辛天生臂力惊人,你这第二场角力是赢不了的。”

盖飞叉腰站在原地,颇有些不服气。

谢开言的预测果然不错,盖飞天性好胜,言语激励之下便使出全身力气与马辛角逐,两人纵马越过重重障碍,从各自列队中脱颖而出,到达终点后,不待敲锣以示毕程,就双双滚下马,四臂交峙扭打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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