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佛经上说,在未来世界中,弥勒佛降生人间时,人类要比现在人高大,那么未来佛势必比现在人更高大,所以才凋刻如此巨大的未来佛。」李老师回答后,顿了顿,又接着说:「世界如此纷乱,总不免令人殷切期盼未来佛——弥勒佛能早日降生娑婆世界,普度众生。这或许也是未来佛像如此巨大的原因。」「我问大家一个问题。」李老师说,「这尊佛像如何摆进万福阁里?」大伙下意识转头看一下庙门,随即傻眼。
佛像如此巨大,即使横着抬进来,也根本进不到里面。
「凉凉。」
暖暖问,「佛像咋可能进得来?」「这不是可不可能的问题。」我说,「而是需不需要的问题。」「蔡同学。」李老师指了指我,说:「请说说你的看法。」「一般人是没办法把佛像运进来,但或许有绝顶聪明的人可以想出办法。
但如果真是绝顶聪明的人,怎么可能没想出先立佛像再建阁这种最简单的方法呢?」我说。
「大家明白了吗?」李老师笑了笑,「每个人心中都有阁在先、佛像在后的预设立场,即使有最聪明的办法,其实却是最笨的事。心中有了线,思考便不够圆融周到。」大伙恍然大悟,想起刚刚想破头的情形,不禁哑然失笑。
「有时环境不好,你会想改善环境让自己满意,但结果常常是令人气馁。
你何不试试把自己当成万福阁、把环境当成是巨佛,让自己转动去配合不动的环境呢?」李老师说完后笑了笑,呼了一口长气,说:「这是我们在北京的最后一个行程了,我的任务也算完成。雍和宫里还有很多东西可以细看,给你们一个半钟,之后我们在宫门口集合。」大伙各自散开,我和
暖暖往回走,除主殿外也走进各配殿。
暖暖对唐卡很有兴趣,一路走来,总是在唐卡前停留较久。
到了集合时间,准备要上车前,我跑去买了些藏香。
「你要礼佛吗?」
暖暖问。
「不。我要礼我。」我说,「考试前点上一些,便会满身香,像佛一样。
也许考试时,不会的题目说不定会突然顿悟。」「又瞎说。」
暖暖的语气带点责备,「这样你的愿望咋实现?」我心头一惊,几乎忘了要上车。
回到学校后,觉得有些累。
不是因为身体的疲惫,而是因为觉得旅程要结束了,有种空虚的无力感。
同学们好像也是如此,因此教室里颇安静,完全不像前几天的喧闹。
「钱都用光了。」李老师开玩笑说,「晚上咱们自个儿包水饺吃。」大伙一起擀面皮、和馅、包饺子、煮汤,笑声才渐渐苏醒。
吃饭时怎么可以没有馀兴节目呢?
大伙说好,原则上以组为单位,上台表演;但也不限,谁想上台便上台。
最先上台的一组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块布,隔在讲台中间。
北京学生站左边,台湾学生站右边。
两边学生隔着布看着另一边的影子、侧耳倾听另一边的声音。
一边有动静,另一边立刻围在一起窃窃私语。
一开始我看不懂他们在演啥?渐渐的,我开始懂了。
我不禁想起刚到北京时,两边的学生从陌生到逐渐熟悉,常可听到:「听说你们那边……」北京学生开了口,但不免支支吾吾。
「听说你们这边……」台湾学生也开口,但总是含溷其词。
彼此都很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,但又怕不小心误触地雷。
像拿了根长棍子在高空走钢索,小心翼翼控制手中棍子维持平衡,然后战战兢兢的,一步一步缓慢前进。
随着熟悉度提高,脚下的钢索越来越宽,终于变成一块木板。
长棍子便被远远抛开,脚步变实,甚至开始跑跳。
刚听到对方问题时的反应总是惊讶,因为觉得怎么会有这种误解,到最后却是伴随爽朗的笑声,因为觉得对方的误解是件有趣的事;同时觉得自己的误解也很有趣。
原来彼此都在光线扭曲的环境里,看到对方的长相。
于是彼此都不了解对方,却都自以为了解。
「我们要解放台湾同胞。」左边的北京学生突然说。
「来啊来啊,等好久罗。」右边的台湾学生回答。
「别瞎说!」台下北京张老师很紧张。
「同学们爱玩,没事。」李老师反而笑了笑。
「我们要拯救大陆同胞于水深火热之中。」台湾学生说。
「喂!」台湾的周老师和吴老师不仅异口同声,也几乎同时站起身。
「好深喔。」「好热喔。」北京学生这么回答。
然后台下的学生们笑了,老师们的脸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