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已迟迟归(83)
李女士说:“你要考试了,不想让你分心。”
病chuáng上的老人周身插满了管子,心电图上的波纹缓慢,突然发出了刺耳的鸣响。
医生护士推开房门,“病人家属!”
晏归荑冲了进去,慌忙俯到病chuáng前,“外婆!”
老人的嘴里溢出淤血,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,缓缓阖上。
她浑身的力气像被抽掉了般,跪在了地上,耳边是嘈杂声音。
那几天晏归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渡过的,许久不见的父亲从美国回来参加葬礼,她也没怎么和他说话。
联考前一周,北京下雪了。
晏归荑回到画室后状态一直不好,唐逊让她去自己的工作室,给她开小课。
去的途中,她撞见了迟澈之,他正和一群人站在巷口抽烟,那个打扮时髦的女孩靠在他怀里。
冷风裹着雨雪chuī打在她脸上,提着工具箱的手被冻得冰冷,她毫无知觉,绕开他们径直往前走。
迟澈之在看见她的时候瞳孔骤然紧缩,和旁人开了两句玩笑,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。
“拿货”的时间就在今晚,怕自己后悔,怕给她带去麻烦,他一直没有找她,哪知这个时候会碰上。
走到转角,晏归荑听见身后传来男孩的声音,“葡萄。”
她僵直着背,慢慢转过身去。
她的脸色很不好,他问:“最近还好吗?”
她冷冷地瞧着他,“你在gān什么?”
“什么……”
“为什么不接电话?”
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,“手机被没收了。”
见她不语,他又说:“最近……没来找你,生气了吗?”
她抿了抿唇,“我要准备考试,你没来烦我正好。”
“葡萄……”
“你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。”
“不是,我……”他想解释,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她蹙眉道,“你又打架了,还是记大过,不想上学了?”
他彻底怔住了。
她希望他生气地反驳,可他什么也不说,让她既难过又委屈,难道在巴士上讲的那些不成文的誓言都不算数吗?
她说:“迟澈之,我不知道你家里怎么样,是不是可以让你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,我跟你不一样,只有努力通过高考才能摸到大门。我讨厌你抽烟、满口脏话、动不动就打架,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,我不想跟你做朋友。”
“葡萄。”
“不要叫我葡萄!”
他上前想要拉她的手,被她一把甩开。
电话铃声响起,晏归荑接起来,“唐老师?”
唐逊说:“我到红绿灯这里了,你在哪儿?”
“就在前面。”她挂断电话,看着他说,“我走了。”
“我……”
她没再理会他,转身小跑到红绿灯路口,唐逊打着伞走来,揉了揉她的头,接过了她手里的工具箱。
迟澈之站在原地,手中的烟头烫到手指也浑然不觉。
少年滚烫的心在雪地里逐渐冷彻。
那个时候晏归荑的心绪乱得一塌糊涂,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,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,还是因为他不再联系她而失落,亦或是嫉妒别的女孩和他的亲昵,她根本分不清楚。但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,把压抑的情绪发泄在了他身上,她想要道歉,可他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。
chūn去秋来,她甚至一度以为他出事了,直到在头条新闻上看见他。
第四十章
“挂这边。”
“灯光往旁边挪一点……对。”
“这儿的小字没在线上,有一点点偏。”
展厅里人来人往,都在做最后的调试,晏归荑拿着卷尺检查作品摆放的位置,忽然叹了口气,一手撑在了墙面上。
工作人员说:“晏老师,您要不休息会儿吧?”
她摇头,“没事。”
吕蓉拿着宣传册走过来,“怎么,紧张?”
晏归荑笑了笑,“有点儿。”
吕蓉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放轻松。”
整个准备过程她的确一刻都没法放松,临到开幕却不紧张了,她一向这样,只是她现在有点难以集中注意力,一走神就会想起迟澈之。
展厅入口做了一个狭窄的甬道,墙面被漆成了红色,首先入目的是一组悬空的装置作品,往前走会看到彩色的灯光装置作品。这是晏归荑的设计,让人仿佛进入一个虚幻的空间,清空头脑中的预设,再慢慢深入展览。
艺术家们提前到场,聚在一起聊天。一般来说,群展在协调上会比较麻烦,每个艺术家和他们的画廊都想要让作品摆在最重要的位置上,这次有美术馆协调,还算顺利。
陆醒不善言语,和大家寒暄一番便独自去看展了。他站在唐逊作品前看了会儿,正准备离开,晏归荑朝他走了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