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我爹的心尖宠[年代](78)

作者:寡人的包子铺 阅读记录

阿婆本家的宅院被烧了个精光,于是葬礼办在了镇上的祠堂里。

棺材表面盖了一层又一层的花色厚棉被,四角绑上了五颜六色的塑料花,一旁的墙面还靠着三个比人要高上许多的大花圈。

棺材在后堂,用一块红色的厚帘布挡着。

前堂挤满了前来吊唁吃席的亲朋好友,大伙七嘴八舌的,有说有笑,二胡与唢呐声渐次响起,是吹打队在试音。

宝珠不喜与人挤,便站在外围,她被天井处飘来的雨丝打着脸,因为穿着清凉,此刻冻得像只鹌鹑,瑟瑟发抖,于是把外套抱得死紧。

郑玉兰为了充面儿,穿得也不多,她打了个喷嚏后,还不忘挖苦宝珠:“勇敢青年哥,头剃光摸摸。不是能耐着吗?死活不肯穿外套,有本事现在倒是脱下来啊。”

宝珠瞥了郑玉兰一眼,不动声色地说道:“娘,你鼻涕流成串了。”

“哪呢,哪呢,没有啊。”

郑玉兰赶紧用指背来回擦拭着鼻子,擦了个寂寞后,才知被闺女戏弄了,回头寻找宝珠的踪迹时,她已经挤着人流上里头取暖去了。

死者阿婆一共三个儿子,两个女儿,子女们皆过花甲之年,各自又带了儿辈孙辈来,一窝子的人,此刻全挤在后堂里,因财产的事争吵了起来。

为了不丢面儿,他们默契地压低了嗓音,但拗不住有一两个激动了,吼了两句。

于是,知道点内情的人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。

两个五十岁出头的老妇女讲得格外精彩,宝珠正是无聊,于是眼睛朝别处看,耳朵朝那边开——

“好像是她家孩子在废墟里挖出了点黄金和银首饰,老太太生前说要给小儿子的。”

“钱都烧光了,要首饰全给小儿子了,其他人岂不是半毛钱都分不到了?要我我也不肯,哪有这样子做法的?又不是说没养老太太,大伙都一个样的养法,凭啥你有我没有?

不过听说老太太的孩子们不是个顶个的出息?这些东西也不值几个钱,丧礼都办得这么风光,怎么为了这点事吵起来了?都吵了快半小时了,多丢面啊?”

“哪是钱的问题啊?就是抢回来丢掉,那都是自个的事。像你说的,都一样赡养老人,凭啥只一个人分得多?

而且你以为,他们当真像传言中那么孝顺啊?要真孝顺,就把老太太接走一起住了。说是给钱让老太太请保姆,他们明知道老人家舍不得花钱,干啥不直接请了,还要多此一举把钱给她?

还不是想着等老太太死后,这钱还是兄弟姐妹们分?我看他们也就是想搏一个好名声罢了。如今钱全烧没了,可不一个个像是跳脚的蚂蚱了?”

“话也不能这么说,不管怎么样,这钱都到了老太太的手上了,换做不孝顺的孩子,她直接喝西北风去了。咱村东边的那两个,不就是饿急眼了,偷偷翻垃圾桶找吃的呢!”

……

话题到这,又转到了她们村捡垃圾吃的两个老人家身上。

这时,后堂的争吵声也停了,不知财产瓜分清楚了没,反正一家人来到前堂时,皆是神态正常,更有甚者,笑容满面地招呼起亲朋好友来,仿佛刚才争吵的不是他们。

宝珠没兴趣听了,也没兴趣看主人家变脸,东挪西走的,不知觉来到了前堂与后堂隔着的门槛前。

古时候,越是尊贵的人家,门槛设置的越高,代表着权势与地位,紫禁城的高门槛最为突出。

现如今的高门槛,不知真是祖辈们尊贵,还是后辈们牵强附会添上的。

这儿的高门槛跟膝盖齐平,宝珠站累了,便坐在门槛上休息,刚好能瞧见里头的棺材。

棺材被捂得严严实实的,看不清里边情况,宝珠想象着阿婆的模样,大抵是很难看的。虽说后来大伙齐心协力灭了火,尸体没烧成灰,但估计也是全身焦黑的状貌。

空气中溢出淡淡的尸臭味。

棺材内放了层厚厚的石灰,可以吸去湿气,石灰粉和草木灰等搅在一处,另行放置,皆是同等的效果。

有些地方还会用上芹菜,藏于棺椁之下,浓烈又特殊的气味,不仅能驱散虫蚁,还能掩盖尸臭味。

若是在高温的夏日,则会在尸体上擦拭酒精,以及特质的防腐药水。

三声铜锣敲响后,下葬前的跪拜仪式开始——

前堂中的人全部安静下来,摆满贡品的长木桌被安置在天井处,桌前摆了个香炉,地上扑了条白布,儿孙们按辈分高低挨个上前跪拜上香。

吹打队“吹拉弹唱”,在旁伴奏,哭灵人跪在一旁痛哭流涕地伴着《哀乐》哭丧。

哭灵人是代主人家哭丧者,多为女性,在农村甚是常见。

有时主人家哭不出来,在哭灵人嚎啕大哭的感染下,“孝子贤孙”们才好宣泄大哭,现场不会显得冷清又尴尬。

现下,主人家几十号人,全都哭了起来。伴随着飘飞的雨点,氛围甚是凄惨。

宝珠和郑玉兰也凑在一旁观看。

这都是有钱人家的做派,普通人家仪式搞得很简单,也没钱请哭灵人。

宝珠全程盯着哭灵人看,惊叹不已。

她咋那么多话能哭?嗓子都哑了,还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得这么大声呢!不知道的,还以为她才是阿婆的亲亲女儿呢!

良久,宝珠认真地说道:“娘,以后你和爹的葬礼上,我一定真情实感地哭,绝对不请哭灵人。”

郑玉兰:“呸呸呸,说啥话呢?晦气不晦气?你个小兔崽子就盼不得我好!”

宝珠不愿意说话了,酝酿出的情绪,被她这句话冲得一干二净。

话不投机半句多,多读书果然没错,和娘这种大字不识一个的人真说不到一块去。

仪式结束后,主人家给在场的人,每人分发了一份点心,即用油纸包的馒头。

简单地修整了下,早上九点整,丧葬队就出发了。

“男孝子”走在最前端开路,四个抬棺人抬着四百来斤重的棺材紧随其后,“女孝子”跟在棺材后头,其后根据亲疏远近,亲属朋友们两三人一排跟着,连成条长龙。

参加葬礼的亲属们腰间绑上白色的孝带即可,亲缘关系较近的人家,还会佩戴白花,女方戴在头上,男方则戴在胸口处。

丧葬队绕着村子走一圈后,主人家们带着棺椁坐车上了火葬场,火化后再赶至墓地进行安葬仪式。

余下人可回祠堂待着,亦或是原地等待,等主人家们回来后,丧葬队再敲敲打打地回祠堂,佩戴的假花以及孝带等物皆换成红色的,亲近的妇人家还换上了红色百褶长裙。

回去后,差不多中午十二点,整修一翻便可开席了。

母女俩人早早地偷闲去了,早在九点,殡葬队出发后不久,她们就溜走了。

她们不好回祠堂里坐着等,于是一拍即合,上街买点吃的。

路上随便挑了个依伯问路,很快就找到了间小卖铺,母女俩买了份爆米花,炒瓜子以及米花糖,一人抓着个旧报纸卷成的漏斗状“杯子”,边吃边逛。

龙田镇不如兴安镇富庶,因此店面没多少。来来回回逛了好几条街,她们也无大感兴趣的。

倒是碰上一个卖光饼的,六十岁的大爷,挨着路边停了辆自制的小推车。

推车分上下两层,下层搁着个简易炉子,中间隔着铁板,切出了适口的圆洞,上面架着口石锅,石锅内壁紧密地贴着烤好的光饼。

光饼是常清市的特色小吃,以面粉、碱面、盐巴调配和成,中间戳上一块硬币大小的洞,表面再撒上白芝麻,“啪叽”一下用力贴上石缸,均匀密集地排布后,烤制即可。

光饼的香味弥漫了整条街,母女俩有一段时间没有吃光饼了,于是各自买了一块。

光饼之所以叫光饼,源自一段传说。

据说明嘉靖年间,戚继光曾领军在此平定过倭寇。袭击敌军时,难以生火做饭,因此自制了北方的干粮。内里留一个洞,是为用绳子串起,吊在脖子上,随时可以吃上一口,方便又顶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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