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河图(13)

作者:陈加皮 阅读记录

“是雁洄,雁家的雁洄。”

“哦~”

风从窗入,乡长淡淡地念了句:“是雁崇那个从死人肚子剖出来的女儿啊。”

*

青苗怀孕了,米酒喝得最少,她负责把雁洄和刘化荷送回去。

傍晚时分,峰林还点着一道金黄。

雁洄从渔具铺进家,看到院中的阿乌和狸花猫。她会心一笑,莫名地感到温暖。

院子有简陋的桌椅,雁洄摇晃着仰躺在椅子上,绯红的脸朝天。

“阿乌,很快就是祝著节了,想出去玩吗?”

“你要出门,就得学会和常人一般走路,去适应阳光,能做到吗?”

有些话说了,回不回都不重要。

“能。”

字正腔圆的“能”,将雁洄从椅子里惊起来。

起急了,她踉跄到阿乌跟前,指腹贴在阿乌眼皮,认真地说:“习惯了黑暗,再适应阳光,会痛苦哦。”

阿乌还是回她,“能。”

那么坚定。

一如既往。

雁洄大笑,肩膀抖动,身形不稳。她笑趴在阿乌肩头,呵呵说着,“我走不出地苏,更何况这千山万弄……”

“可……到底是……”

她只顾笑,说不清了,笑着笑着又安静下来,推开阿乌,蹲下看着地面发呆。

狸花猫蜷在脚旁,“喵”叫一声,雁洄解下薄荷香袋,如常地逗着猫,如常地行动、作息。

那血一般的热度,直叫阿乌震撼。

一池的死水,生生不止。

第6章

次日高访登门,带来了久违的瓦坛。

雁洄安顿之际,不忘问:“可有去处?”

“有。”

这不像高访平常行事,雁洄疑惑地看他。

高访解释:“是定居在外的客,出了意外,要回家,只能是火化了。”

雁洄心里犹豫。

高访又说:“你不是需要吗?恰好又有,讲那原则干嘛。”

没想多久,雁洄决定留下了。

收了钱,高访赶去九顿。

地质队拟定的水利项目计划,建泵站、修水渠渡槽,九顿是第一站。

九顿的落水洞在槽谷的平坦地段,丰水期天窗溢流成湖,形态蔓延,并汇入地表江河。

南北两片水域中间是一石岛,有草有树夹缝生存,乡书记拿柴刀劈出片位置,供桌支上祭祀,祈愿工程风调雨顺。

高访此次是陪同性质,这些外国专家对中国民俗十分感兴趣,明日就要返程,要把能见识的都见识了。

生猪头、果品摆好,蜡烛点燃,请来的道公唱跳有词。

仪式最后是上香,由万成矿业的主事上头香,再到乡长,和地质队的队长。

三方人衣着笔挺,面目肃穆。

前方是巍巍峰丛,碧绿河水漫上的谷地草坪,有乡民勾了满捧的海菜花,笑沉了腰。

突兀感,割裂感,群青侵占的迫压感,矛盾不一地挤进画面。

“咔嚓咔嚓”,随行的报社记者按下快门。放下相机,记者用视线找寻一个身影。

穿着瑶服的女生,满怀的花簇,细枝黄蕊的小白花后,露出一双审判的眼睛。

记者指着,问高访,“那是谁?好……”

高访看过去,招手喊道:“小雁同志!小雁同志!”

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。

雁洄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海菜花,背起竹篓,走到对面。

地质队队长亲切地唤她“小雁姑娘”。

雁洄喊“张叔”,并赠予了张仝一把海菜花。

海菜花稚嫩可口,只有在水质好的地方才有生长,张仝在县城的水文地质单位工作多年,早已吃惯这种美味。他说谢谢,让徒弟俞跃装好。

今天勾了很多海菜花,雁洄照着喜好送给高访、支书,外国人语言不通,就略过。

还有眼前万成矿业的继承者——顾建浩。

雁洄放下编艺拙劣的竹篓,双手在衣摆上蹭几蹭,伸出干净的手,“你好。”

“你好,”顾建浩半握雁洄冰凉的手,微笑着说,“你是那渔具铺的小店主吧。”

“是的,我姓雁,叫雁洄。”

“我叫顾建浩。”

就连万成矿业的经理也认识她,记者将后半句“好奇怪的女子”,咽下去。

乡长年近六十,儿孙满堂,满脸的和善,“你就是雁洄啊,我认识你的阿巴,也见过你小时候,可能你不记得了。”

雁洄淡笑,“不好意思,我没有印象了。”

乡长面色僵了僵,大度地说没事,转而跟顾建浩介绍起地苏的风景,“我们地苏奇峰险峻,地下河百转千回,这柔嫩的海菜花最是美丽挑剔,非九顿的水质不可。您看,这水面的星星点点,映衬巍峨苍山,柔与刚,相得溢彩。”

“九顿的海菜花,漂亮吗?”

乡长忽然回头大家一句,眼睛却看着雁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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