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河图(61)
雁洄拦辆三轮车,和阿戊一起跟上。
从山在地苏乡的公社下车,站门口张望。
公社院内略显冷清,留守的职员告诉从山,“农风丁跟随刘乡长去了县里的国宾酒店了。”
从山一听, 又辗转去车站搭巴士。
怕被认出, 雁洄和阿戊只能坐下一辆车。
好在目的地清晰, 到达国宾酒店时,从山被拦在大厅的手推门外。
透过锃亮的玻璃橱, 雁洄看到一张与人等高的新婚迎宾照。
雁洄大约明白了。
与酒店员工交涉不成,从山欲闯,安保冲出来阻拦。
从山急得叫唤:“我找农风丁有事,再不成刘怀德也行!你们让我进去!我真有急事。”
有人直呼乡长的名字, 动静引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, 好像是酒店经理, 他端着笑脸说:“您稍等,我这就去问问,再给您答复。”
经理转身进了酒店。
雁洄和阿戊坐在酒店门口旁侧的花坛,目睹了这一经过。
花木上挂着小红袋,结婚图喜气用的,雁洄捏出里面一颗糖果,剥开含嘴里。
看这情形,魏巩义儿子结婚把整个酒店大厅包场了,前台好像也不接新客,出入的人都要凭房卡或请柬。
这么大阵仗,怎么进去呢?
宾客一拨拨到,雁洄还看到农植龙和青苗姐弟,她忙低脸,并拖着阿戊蹲到花坛后。
没多会,宾客少了,从山也进去了。
雁洄有点着急,眼前忽而多了几个彩纸水果糖,糖翻转到自己手心,就听阿戊问:“你想进去吗?”
没等回话,阿戊就攥起雁洄握糖的手,带她过马路,然后下巴一扬,指目标物。
雁洄看过去,那里站着个打扮齐整的女人,手中还捏着一张请柬。
视线交会,女人目光一震,勾起笑容先走过来。
“好巧啊!雁洄。”
雁洄望眼似乎开席的内厅,笑道:“不巧。”
“你猜他为什么要在国宾酒店办酒席?”
“因为这里最贵?”
女人扑哧一声,也不解释,递出请帖,“喏,你会需要的。”
雁洄低着头,从手心挑拣出一颗糖,轻放在请柬上,“那我就代魏巩义回你喜糖。”
两人像旧识,阿戊的目光落在雁洄给糖的动作,忍俊不禁。
糖和请柬互相交换。
蓝铃拈着这颗好看味道却很易想象的糖,说:“我现在嫁人了,过的平常日子,翻不起浪也不想翻浪……”
她含笑的语调一转,淬着冷意开口:“但我乐意看他被浪卷翻。我要站在岸上等着。”
雁洄最后说:“那祝你如愿。”
说完,拉着阿戊消失在街巷里。
蓝铃仍站街边,面向酒店大厅,从容地剥开那颗糖,放进嘴里。
味道真是如想象中的廉价。
街巷里专售杂货。
雁洄买了头绳将发束起,刘海夹起,又拿了两副平面眼镜,和阿戊各自戴上,更细心地将彼此的薄荷香袋收好。
宾客几乎都落座,没人去关注酒店大门,雁洄手拿请柬,和阿戊轻易地混进去。
迎宾照旁支着一桌,有两人守着。
“诶诶!”
雁洄目视前方,充耳不听,想径直越过去。
“诶诶!你们这是……”
阿戊一勾雁洄肩膀,带她转身,低声说:“上礼钱。”
雁洄心弦一松,还以为被发现了。她没吃过酒席,所以不知这些礼数。
执笔的人问:“是上礼钱吗?”
雁洄点头。
“那你跑什么?……名字是?上多少钱?”
“名字是蓝铃,”雁洄扫一眼,取平均值给红包,“就上一百。”
宴请客人一般都会预留桌,雁洄带阿戊在边角未满座的一桌坐下,再将桌面假花挪自己跟前,挡住前边的视线。
环顾厅场,不见从山。
倒是青苗坐在离三桌外的斜前方,农植龙则和阿弟挨坐一起,臂靠臂,有说有笑。
雁洄眯起眼细瞧,肩膀忽被点了点,阿戊覆唇在她耳边,“有人离场。”
雁洄反应过来,视线追望,摸摸凉凉的耳垂,便弯低身形退出宴会。
阿戊目送她离开,过了两分钟,也由同样路线撤出。
酒店只有三层,但占地极广,中间以一个露天花园横厅隔开,前动后静的经营模式。
离场的是乡长和农伯。
乡长步踏稳健,行速也快,雁洄不敢跟太近,只要盯着农伯就行。
农伯缓慢地挪步子,走出通往露天花园的走廊。
走廊罗列两排包厢,雁洄背贴在包厢门上,余光跟踪。
是时候了,雁洄刚直起身,背后门霍地拉开,同时发出质问声,惹来旁人注目。
雁洄回身,半踏进包厢,横手捂过去。
那男人惊愕睁目,反手去擒雁洄,却被雁洄身一侧避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