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往东走,见到许多明清建筑风格的楼房,很典雅,周围都是绿化带。

暖暖告诉我,李老师是北大毕业生,而圆明园遗址就在北大隔壁。

李老师说北大最有名的就是「一塔湖图」,像一塌煳涂的谐音。

所谓一塔湖图,指的就是博雅塔、未名湖、北大图书馆。

穿过一带树木茂密的丘陵,便看到未名湖,博雅塔则矗立在东南湖畔。

我们一行人沿未名湖畔走着,博雅塔的倒影在湖中隐隐浮现,湖景极美。

湖水柔波荡漾,湖畔低垂的杨柳婀娜多姿,湖中又有小岛点缀湖光塔影。

「当初为未名湖取名时,提出很多名称,但都不令人满意。」李老师说,「最后国学大师钱穆便直接以「未名」称之,从此未名湖便传开了。」「我以后也要当国学大师。」我说。

「唷,想奋发向上了?」

暖暖笑得有些俏皮。

「嗯。」我点点头,「我特别不会取名,但当了国学大师后就不会有这种困扰了。」

暖暖不理我,迳自走开。

不过万一国学大师太多,恐怕也会有困扰。

比方说两个陌生的中国人在美国相遇,谈起过去种种,把酒言欢。

第一个说他住在未名路上的未名楼,第二个很兴奋地说:真巧,我也是。

第二个说他是未名中学毕业的,学校旁边的未名河畔是他初恋的地方。

我也是耶!第一个非常激动。

两人虎目含泪数秒后便紧紧拥抱,两个炎黄子孙在夷狄之邦异地相逢,真是他乡遇故知啊!两人都嚷着今天一定要让我请客。

可是继续谈下去才发觉一个住北京,另一个住上海。

最后在北京人说:上海人特现实、上海人说:北京人最顽固的声音中,夕阳缓缓西沉了,而且两人都没付酒钱。

「还没说完呀。」

暖暖停下脚步,回头瞪我一眼。

「剩一点点,再忍耐一下。」我说。

「快说。」「既然无名,也就无争。」我说,「未名二字似乎提醒着所有北大学生要澹泊名利、宽厚无争。我想这才是钱穆先生的本意吧。」「这才像句人话。」

暖暖笑了。

「如果在这里念书,应该很容易交到女朋友。」我说。

「嗯?」「我母校也有座湖,不到十分钟便可走一圈。但跟女孩散步十分钟哪够?

只好继续绕第二圈、第叁圈、第四圈……」我叹口气,接着说:「最后女孩终于受不了说:别再带着我绕圈圈了!分手吧!别来找我了!

叁个惊叹号便结束一段恋情。」「那为何未名湖会让人交到女朋友?」

暖暖问。

「这未名湖又大又美,青年男女下课后在这散步得走上半天。走着走着,男的便说:我愿化成雄壮挺拔的博雅塔,而你就像温柔多情的未名湖,我寸步不移,只想将我的身影永远映在你心海。湖可能还没走上一半,一对恋人就产生了。」「哪会这么简单。」

暖暖的语气显得不以为然。

「如果男的说:我们一定要永远在一起,长长久久、不离不弃;不管风、不管雨、也不管打雷闪电。英法联军烧得掉圆明园,却毁不了我心中的石头,因为那块坚贞的石头上刻了你的名字。」我问,「这样如何?」「太煽情了。」

暖暖说,「你再试试。」我歪着头想了半天,挤不出半句话。

「想不出来了吧。」

暖暖笑了笑,「我可以耳根清净了。」「反正湖够大,得走很久。」我说,「在如诗般的美景走久了,泥人也会沾上叁分诗意。」「是你就不会,你只会更瞎说。」

暖暖说。

约莫再走十五分钟,博雅塔已近在眼前。

博雅塔是彷通州燃灯古塔的样子而建造的,塔级十叁,高37公尺。

「同学们猜猜看,这塔是干啥用的?」李老师指着塔问。

大伙开始议论纷纷,有人说塔通常建于佛寺内,建在校园内很怪;也有人说该不会像雷峰塔镇压着白娘子一样,这里也压着某种妖怪?

最后李老师公佈答桉:它是座水塔,一座以宝塔外型伪装的自来水塔。

博雅塔建于20年代,此后即默默站在湖畔,供应北大师生的生活用水。

我抬头仰望高耸入云霄的博雅塔,它似乎饱经风霜,周围只有松柏相伴。

「一座充满艺术文化之美的建筑,可以只扮演简单的角色;换个角度说,一个看似卑微的供水工作者,他的内心也可以充满艺术文化气息。」李老师说,「以前我在北大念书时,常来这里沉思,每次都有所得。」离开博雅塔,我们转向南,暂别未名湖,准备前往上课的地方。

「未名湖真美。」我回头再看了未名湖一眼,说:「但跟你走在一起时,却觉得未名湖也只是一般而已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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