暖暖写的那张纸,然后说:「字的力道适中,整个字一气呵成不停顿,笔划之间非常和谐,显示姑娘个性随和、人缘极好。可惜收尾的笔划既弱又不明显,字与字的间距有越来越小的现象,因此姑娘缺乏的是勇气与执行力。」「那她应该如何?」我又拿出一枚铜钱放在他面前。

「做事别想太多、对人不用太好。」老者说。

「那我呢?」我准备掏出铜钱时,老者朝我摇摇手。

「你的问题请恕老朽无解,先生内在的束缚只能*自己突破。」老者说完后,比了个「请」的手势,我和

暖暖便站起身离开。

「请等等。」老者叫住我们,「字是会变的,几年后或许就不同了。你们日后可以跟纸上的字比对。」老者将那两张纸递给我们,

暖暖伸手接过。

我只走了两步,又回头再将一枚铜钱放在老者面前,问:「请问我和她适合吗?」「你们是两个人,所以算两个问题。」老者说。

我只好又掏出一枚铜钱放桌上。

「你问的是性格吗?」老者说。

「对。」我说完后,右手抓起桌上一枚铜钱。

老者略显惊讶,我说:「因为你也问了一个问题。」老者首次露出微笑,说:「如鱼得水,意气相投。」我右手握住铜钱,化拳为掌拍了桌面,铜钱碰撞木桌时发出清脆声响。

「还有……」

暖暖在身旁,我不敢直接问,但还是鼓起勇气,说:「比方说,一男一女,意气相投外,还有别的,也相投吗?」老者抓起这枚铜钱,右手顺势斜抛上空,铜钱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后,噗通一声掉进苏州河里。

「这个问题要问老天。」老者说。

离开那座亭子,我和

暖暖若有所思,都不说话。

「你觉得刚刚那位老先生如何?」我说完后,递了枚铜钱给

暖暖,她伸手接过。

「挺怪的。」

暖暖又将那枚铜钱递给我,问:「你觉得呢?」「不是挺怪。」我说,「是非常怪。」然后我们很有默契地相视而笑。

大伙在一座两层楼高的石孔桥上集合,我们便从北宫门离开颐和园。

无论在车上、学校食堂里吃饭、洗澡,我脑海里都不断浮现老者的鬍须。

洗完澡到教室聊天,问了很多同学是否也让那位老者算字?

结果大家都是经过而已,并未坐下来算字;只有学弟坐下来。

「我以为是问姻缘的,便让他算字。」学弟说。

学弟说老者尚未开口,他便说出生辰八字,还问自己的姻缘是否在北方?

「你的姻缘在嵩山,对台湾来说是北方没错。」我插嘴说。

「为什么在嵩山?」学弟很好奇。

「嵩山少林寺。」我说,「你是出家的命。」「学长。」学弟苦着脸,「别开这玩笑。」「好。」我笑了笑,「老先生怎么说?」「那老先生说:不问姻缘,只问性格。我只好乖乖写字。」学弟把他写字的那张纸拿给我,竖排写的是:我肚子好饿想回家吃饭。

横排写的是:你不问姻缘坐在这干嘛。

横竖的排列是┬,横排和竖排不直也不歪,像s型弧线。

字体既歪又斜,字的大小也不一。

老者说学弟的思考无定理、没规范,容易恣意妄为;但因个性好,所以字迹随性反而是一种福报。

「对了。」我说,「你为什么想问姻缘?」学弟示意我放低音量,然后轻声说:「借一步说话。」学弟往教室外走去,我站起身走了一步便停。

「学长。」学弟说,「怎么了?」「我已经借你一步了。」我说。

学弟跑过来,气急败坏地推着我一道离开教室。

远远离开教室,学弟找了个安静无人的地方,我们席地而坐。

「学长。」学弟开口,「你知道我喜欢王克吗?」「看得出来。」我说。

「这么神?」学弟很惊讶。

「白痴才看不出来。」我说,「你喜欢王克,所以呢?」「我们后天早上就要回台湾了,我想……」学弟的神情有些扭捏。

我大梦初醒。

是啊,就快回去了,也该回去了。

来北京这些天,没兴起想家的念头,一时忘了自己并不属于这里。

但不管自己是适应或喜欢这里,终究是要回家的。

「要回台湾了,所以呢?」定了定神,我说。

「我想告诉王克,我喜欢她。」学弟说。

「那很好啊。」我说。

「可是如果她也喜欢我,该怎么办?」「你喜欢她、她喜欢你,不是皆大欢喜?」「我在台湾,王克在北京啊。」学弟的语气略显激动,「路途这么遥远,还隔了台湾海峡,以后怎么走下去呢?」「那就别告诉她,当作生命中一段美好的回忆吧。」「我怕以后到老还是孤单一人,牵着老狗在公园散步时,低着头告诉牠:我曾经在年轻时喜欢一个女孩喔,但我没告诉她,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。说完便掉下泪。而老狗只能汪汪两声,舔去我眼角的泪珠。然后我默默坐在公园掉了漆的长椅上,看着天边的夕阳下山。夜幕低垂后,一人一狗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。」学弟越说越急、越急越快,一口气说完中间没换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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