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有道理。」我笑了笑。

暖暖突然从包里拿出一张纸,说:「你瞧。」我看了一眼,便知道这是去年在苏州街算字时所写的字。

「怎么会在你这儿?」我问。

「那时老先生给我后,一直想拿给你,却忘了。」

暖暖又拿出白纸和笔,「你再写一次。老先生说了,兴许字会变。」我在车厢间找了个平整的地方,再写了一次台南城隍庙的对联。

「你的字有些不一样了。」

暖暖对比两张纸上的字,说:「比方这个「我」字,钩笔划不再尖锐,反而像条弧线。」我也看了看,发觉确实是如此。这大概意味着我世故了或是圆滑了。

进入职场一年半,我已经懂得要称赞主管领带的样式和颜色了。

暖暖也再写一次成都武侯祠的对联,我发觉

暖暖的字几乎没变。

至於排列与横竖,我和

暖暖横竖的排列没变,字的排列也直。

我依然有内在的束缚,

暖暖始终缺乏勇气。

我和

暖暖像是万福阁,先让迈达拉巨佛立好,然后迁就巨佛而建成;从没绞尽脑汁想过该如何改变环境、把巨佛摆进万福阁里。

「面对未来,你有什么打算?」我问。

「就过日子呗,要打算啥?」「说得也是。」我说,「但有时想想,这样好像太过平凡。」「就让别人去追逐不平凡。」

暖暖笑说,「当多数人是不平凡时,不平凡就成了平凡,而平凡就成了不平凡。」「你看得很开。」我说。

「只能如此了。」

暖暖说。

关於分隔两岸的现实,我和

暖暖似乎都想做些什么,但却不能改变什么。

「我们好像小欣跟阿丽这两个女孩的故事。」我说。

「小欣跟阿丽?」

暖暖很疑惑。

「嗯。」我说,「小欣买了一条鱼,但阿丽不想煮。」「然后呢?」「没有然后了。」「呀?」「这就是欣有鱼而丽不煮。」

暖暖睁大眼睛,脸上表情像是犹豫该生气还是该笑,最后决定笑了。

「凉凉。」

暖暖说,「没想到我竟然能容忍你这么久。」「辛苦你了。」我说。

「如果将来某天,我们再见面时,你一定要告诉我,你曾在哈尔滨往北京的火车上,说了一个五颗星的冷笑话。」「我会的。」我说,「而且还会再奉上另一个五颗星冷笑话。」「这是约定哦。」

暖暖笑了笑。

「嗯。」我点点头。

我和

暖暖对未来没有规划、没有打算,但却抱着某种期望。

我和

暖暖走回包厢,灯光已暗,那两个北京女孩应该睡着了。

暖暖轻轻说声晚安,我们便各自躺回属於自己的下铺。

我闭上眼睛,开始倒带来北京后这几天的情景。

相聚总是短暂,而离别太长,我得用心记下这些场景,因为将来要回味的时间多着呢。

时间一点一滴流逝,耳畔火车前进的声响始终不断,这是失眠的前兆。

我叹口气,慢慢摸索到门边,轻轻拉开门,侧身闪出去。

遇见一个半夜上洗手间的中年汉子,我吓了一跳。

因为他双眼呆滞、表情木然,走路缓慢且随着火车前进而左右摇晃。

如果你看过电影《禁入坟场》,你大概会跟我一样,以为他是活死人。

「咋出来了?」我转过头,

暖暖揉了揉眼睛。

「因为睡不着。」我说。

「那我陪你。」

暖暖说。

当为了女朋友而戒烟的男人又开始抽烟时,通常大家都会惊讶地问:「咦?你不是戒烟了吗?」但我和

暖暖则是那种一句话都不说的人。

因为我们知道男人又抽烟的背后所代表的意义。

所以我和

暖暖并不会互相询问睡不着的理由。

「轮到我问你一个深奥的问题。」过了许久,

暖暖说。

「问吧。」我说。

「为何不从苏州回台湾,而要来北京?」「因为心里老想着去年夏天在北京的往事,所以我就来北京了。」我说。

「北京魅力真大。」

暖暖笑了。

「不是因为想念北京。」我说,「而是因为想念一个人。」「我可以继续问吗?」

暖暖说。

「不可以。」我说。

「那我就不问。」「可是我偏要回答。」我说,「因为想念

暖暖,所以我到北京。」

暖暖没回话,静静*躺着车身,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。

「我想睡了。」

暖暖说。

「你睡吧。」我说。

「你呢?」「我无法移动,因为思念的浪潮已经将我吞没。」「说啥呀。」「啊!淹到鼻子了,我快不能呼吸了。」「你少无聊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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